一個月後，一切都已上軌道。殺手公司已協議全面導入 e 化，必須使用先進資訊系統管理業務，包括殺手公司交易、客製化部份等資料。
殺手工會的誕生，就是幫助公司完成轉生。現下，總算完成我給我自己設定的目標了。
這些殺手公司懵懵懂懂間，已全面導入小瑀設計的資訊系統。其實，我們無心干涉這些公司的業務，不過小瑀在建置許多模型和編寫演算法時，發現沒有真實馳騁 ｢殺場｣ 的資料是做不出來的。
可惜台灣的殺手公司沒有完善資訊系統，即便像 GNR 資訊工程做得不錯的公司，也很難擷取到我們要的資料。
於是，我幫殺手們爭取權益，他們回報我的方式，就是「做自己」，讓我汲取他們的所作所為，而且，他們不需要知道他們被記錄著。
現在各公司的系統已全面接軌，未來可以從大數據內了解更多行為模式，查覺到趨勢、做更多研究或開發出有趣的產品 (譬如像刺針 app)，殺人這行業，有人的地方都有需求，國內外市場都非常龐大。
對我來說，殺人是種藝術，也是種科學。科技和買凶殺人的需求，都來自人性。
要獲得這些數據，就得入虎穴，這個終極目標，自然是不會告訴土虱和工會任何人。
現在既然已達到我自己的目的，工會理事長的頭銜也不用留戀，我用不民主的方式傳給棘手的小秘書，讓他自己去打造永續良好的工會制度吧，我只想當革命先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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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說過，土虱其實不傻。那天我、小瑀和他一塊去了號稱台北最好吃的素食餐廳，酒足飯飽走出餐廳後，他問了個問題：
｢普魯托先生，｣ 土虱問。｢你們什麼都可以計算，有什麼是你算錯的嗎？｣
｢沒有。｣ 我沒多想就回答他。
他傻氣地笑了笑，跟我比了一個讚的手勢。
其實，我騙了他。
白帶魚死掉的前一天，我們從極光通訊內容的片言隻語中，有猜測到極光可能會出手，於是小瑀趕緊漏夜推出有 bug 的狙擊手 app，讓極光在圖書館當天，能下載更新版本，當app連線到狙擊槍、使用雷射指標時能失掉準頭，不至於讓目標致命。
因此，當他後來瞄準扣下板機、要射殺我時，距離我有二十多公分的誤差。
這些都算到了。
包括他一開始對準土虱，app 也有透過精算要讓他失誤，可以讓子彈自土虱頭頂上方飛過。
可是，我們萬萬沒有計算到白帶魚會飛撲救同伴的命，比土虱高得多的他，就這麼進入精心設計的誤差範圍，以致於命喪黃泉。
沒辦法，不同於張老闆和情婦間的毫無感情，這種二十年朋友間的情誼情義，無法量化與預測，小瑀寫不進程式裡，電腦也算不到。
就像小瑀在建立殺手任務成功率的模型時，發現土虱出任務看到孕婦，就興起退出念頭的事、還有他在最後一刻，居然還是選擇搭救殺友仇人極光……。
大數據之所以有效，在於人的行為有規律性，然而，它只負責預測，不解釋。
現在我們做得到的，是把人類當作沒有靈魂、表現反覆固定行為的眾多個體。然而，人的許多重要決策，往往是理性與感性、脈絡與現實的混搭結果，目前卻想不到方法寫進程式裡演算。
這場誤算沒有必要告訴土虱。不過，我猜他這個問題，就是想問白帶魚的事。
土虱發問把我拉回現實，「那普魯托你為什麼願意加入工會啊？你從來都不回答這個問題。其實你本來就都不回答問題，直到白帶魚死了，你才偶爾理我、回應個幾句，真的是很不禮貌。｣
小瑀和我都笑了。我說，｢我每年都會給我自己設立不同目標，砥礪自己進步，你剛好在年初我要設立目標時找上我，我就想，多個工會領袖頭銜寫在我的履歷表也不錯，更有國際市場。｣
土虱表情半信半疑，他問：｢那你下一步要幹嘛，你不是去國外殺個毒梟就有美金兩百萬，不然你去哥倫比亞發展好了，那裏不是很多毒梟？｣
我笑說，「哈，可不行，我現在具有工會創立者的頭銜，哥倫比亞可是惡名昭彰屠殺工會領袖的地方呢。要我介紹給你200萬的 case 嗎？｣
土虱回答：「我才不要，前天晚上才幹了最後一票… 我想退休了啦，不怕你們笑，我相好快生了，我這種年歲要當爸了，哈哈哈哈。｣
我想起來今天早上看新聞跑馬燈，有個政客已經失聯 25 小時了。
「哇，不簡單，要當爸了，恭喜恭喜，那你有什麼退休計畫嗎？｣ 小瑀燦笑。
她知道土虱是個現成老爸，女人對這種故事永遠都沒有抵抗力，不管那男人是高富帥、還是矮肥短。因此，小瑀對他總是心懷敬意與好感。
土虱的銀牙又出場搶戲了，「要感謝你們啦，我現在有退休金，想要種種菜，都說現在農藥灑太多了，又有什麼抗生素的，還是自己種的菜比較安心啦。現在開始種，收成剛好可以給小孩學吃飯時可以吃。｣
「種菜？那你要有地啊，當殺手有今天沒明天的，你還有心情買地喔？而且還要種得起來耶，施肥、澆水，你可以嗎？｣ 小瑀問。
「我那塊地養很久了，很肥啦。｣ 土虱笑得燦爛，一如他的銀牙。｢不好意思，三點我要陪我某作產檢，不能多說了啦。｣
「好吧，你好好保重。｣ 小瑀甜笑。
「祝福囉，希望以後不會見到你。｣ 我淡笑道。
「不會啦，我要去隱居囉，應該沒有人要買凶殺我。可惜呀，我是真的很想喝你們的喜酒，哈哈哈。｣ 說畢，轉身離開，頭也不回地空中揮手，示意「再見｣。
小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說，「他倒挺可愛的，放下屠刀，立地種菜去了。｣
「是啊，根據追蹤資料，前天晚上他又去了一趟那塊地。｣ 我幽幽地說。
「喔？幹完最後一票又去養地是吧。｣ 不愧是小瑀，冰雪聰明。
「我們送他個生子禮物，刪掉那些追蹤他的資料吧。幹活去吧。｣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