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本篇故事改編之同名劇本榮獲第八屆「拍台北」電影劇本銅劇本獎
天使出自於「為愛而生」專輯,和之前同樣以愛為主題的「愛情萬歲」專輯不同,述說的愛更為全面、更不求回報,生來就是愛你,為愛你而生存,真是太大愛了啊。
我想這張專輯也反映五月天正式在心態上從大男孩蛻變為男人,畢竟自當(2006) 年起,兩個團員接連當爸爸 (其實男人結婚還好,生子才是真的可能脫胎換骨)、五月天參與創立了相信音樂當老闆,這些轉變在在意味著從今往後,不是顧好自己就好,更多時候需要付出,給人依賴、給人力量。
天使就是個「給人依賴、給人力量」的角色,阿信說靈感來自學校開學常玩的「小主人與小天使」遊戲,我很懷疑校園還時興這個嗎?
我玩過這遊戲 (是說我跟主唱大人應該是同年代的),每個人會被賦予角色,小主人雖不知道天使是誰,但「祂」會偷偷照顧小主人,以前抽屜裡偶爾會多出一包零食和噓寒問暖的小紙條,就知道「小天使來過了呀」,蠻窩心的。
可像我這種常遲到、手腳又不靈光的,真的很難找到機會「餵養」小主人。當年咱班玩這遊戲最終是不了了之,所以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誰是我的天使 (小天使啊見到訊息,請跟我聯絡~)。
這首歌的意涵就是在我們生命中都會有個自己專屬的天使,五月天還希望大家相信這世上是有天使的,五位暖男無誤呀!!於是這曲故事就延續療癒溫暖的氛圍,特意不寫成愛情中的李大仁,而是一個亦父亦師亦友的超自然存在 (有讀者反映有棋靈王的 fu,寫的時候是沒想到啦 ),我們不妨想想平日有誰在身邊無怨無悔付出呢。
這首 MV 遠赴北非突尼西亞拍攝,展現地中海風情,感覺他們應該會趁機拿怪獸的地中海貧血來開玩笑…很美麗的地方,女主角也很可愛,可是一開始她穿著白衣、髮長過腰,鄙人有點點驚到,幸好陽光普照…
不過我還好意思說別人,這曲故事 Nomo 根本不是人啊 XDD
「我也不知道,事實上我也不是故意跟著你的,而是只有你才看得到我。」他表情很無奈。
一定要邊聽歌邊看故事啊,點這裡 |
我11歲那年,他就忽然出現在我生活裡,一開始我很害怕,尤其是晚上睡覺時。因為房裡只有我們兩個「人」,我緊抓著棉被、蜷縮成一團哭個不停,就怕他來抓我,但他就只是坐在房間角落,偶爾看著我,我總是哭到睡著。
白天到學校有很多人,感覺就好一些…..最初曾有同學笑我裝神弄鬼神經病,所以我學會都不講就好。
跟我媽講,我媽斥責我愛作夢、亂講話,我說想跟她一起睡,她嫌我煩,後來索性把我臭罵一頓,不准再提什麼「飄來飄去的男人」。現在回想,那時她大概在操心自己的事吧。
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,既然他總是跟我保持著距離,也不說話,我對他的恐懼也漸漸褪去。
慢慢仔細觀察他---穿西裝、打領帶,戴著一個沒見過的帽子,年紀看起來跟我爸差不多大,臉上乾乾淨淨的。
我開始與他對談,奇怪的是他用台語跟我應答。
不講話則已,一講起話來,他還蠻健談的----其實算是有點囉嗦。
每天叮嚀我先做功課,做完再去玩。早上還會叫我起床,叨念著做人應該要守時,過馬路要遵守交通規則,不要給人惹麻煩….
他還叫我要打掃家裡,清洗自己的襪子。有時看完漫畫順手往旁邊扔,還會被他罵。
我心想我爸媽也沒管這麼多,但不知怎地,總在抱怨中達到他的要求,上學再也沒遲到過,做久了竟然也就習慣了。
感覺他學識蠻淵博的,不會的習題都可以問他,還會幫我複習。有次沒念書,叫他考試時給我打PASS,被他痛罵一頓說做人要誠實,幾分努力拿幾分成績…..
我雖自感理虧,還是氣得三天不跟他講話,到了第三天,還是他提醒我,下午將轉涼,要帶件薄外套,我火大開口說,「你一年四季都穿同一件西裝,懂什麼氣候轉換啊。」
他也只是幽幽地說,「是啊,我是都不覺得冷或熱。不過你不一樣,別感冒了。」
我仍擺出很氣惱的樣子,但還是順手抓了件薄外套才出門---幸好有帶。
假日他硬叫我去戶外踏青,沿途他跟我介紹許多路邊植物,昆蟲他也懂很多。跟他出門倒是挺好玩的,而且我的台語還越講越溜。
他跟我爸爸不太一樣,雖然感覺書都讀很多(我爸爸可是高材生呢),可是除了生活自律和誠實這些要求外,他其實脾氣蠻溫和的,陪我聊起班上女生誰比較漂亮時,也挺三八的。
以前家裡吵鬧起來,我就特別孤單,現在關起房門,他總能陪我聊個兩句,他說,「沒有父母不愛自己子女的,你一定要記住,你的爸爸媽媽很愛你。」
慢慢覺得,有他在,還蠻好的。
你就是我的天使 保護著我的天使 從此我再沒有憂傷
你就是我的天使 給我快樂的天使 甚至我學會了飛翔
我在學校圖書館找到一本「世界鬼怪大全」,依他的狀況,我研判他是「地縛靈」。
「據說地縛靈是有心結未了,你的心願是什麼?我來幫你。」我問他。
「嗯….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,我想不起來。」
我開始看七龍珠時,發現他也會講日語。
「你是日本人嗎?」
他偏著頭想了想,「可能是吧。」
「不過也不一定,我阿嬤也會講日文,所以你也有可能是台灣人。」
他又思索了一會兒,「也有可能。」
「傷腦筋耶,連哪一國人你都搞不清楚。」
他愣愣地看著我,露出洩氣的神情。
「好吧,那我就叫你 Nomo 吧。」那是當時我印象最深刻的日本名字。
他鼓勵我拿課題去問我爸,順便和他多聊聊。
結果並不成功。回到房間,我向 Nomo 抱怨:
「我爸說他不知道台灣地理,說這個不要問他啦。」真的很掃興。
Nomo 一臉疑惑,「為什麼會這樣呢?」
「他說他只會背東北九省。」
「東北九省?所以後來是改成東北九省嗎?」Nomo 喃喃自語。
「我們老師說,中國東北才不是九省呢。」
「那你多桑是背哪個東北九省呢?」Nomo 問。
「不要問我啦,我不知道啦,他根本懶得理我啊,你講的方法行不通啦。」我心中很煩躁。
Nomo 嘆了口氣,「台灣地理你問我好了,雖然後來變了多少我不清楚,不過自己的家鄉總還是很熟悉的。」
我奇道,「你的家鄉?所以你想起來你是台灣人?」
「還是想不起來,可是對這裡很有感情啊,吾愛台灣…..這樣不能算家鄉嗎?」
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,不過倒是忘掉剛剛的不快,「如果你是日本人,那你真的就是『日本鬼子』耶,哈哈哈。」
他有點驚訝地看著我。
「你沒聽過這名詞嗎?」
他搖搖頭。
「還不是日本人在中國做太多壞事啦。」我說。
他微微點點頭,又低頭沉默了一會兒。「雖然想不起過去,可是這件事我感覺好像想了很久,我覺得,尊重生命,比劃分國家民族,還來的重要….現在人應該不會再犯同樣錯誤吧。」
「喔。」其實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。
飛過人間的無常 才懂愛才是寶藏
不管世界變得怎麼樣 只要有你就會是天堂
他陪我度過最彆扭的青春期,我也常頂撞他,有時他可能覺得很受傷,就幾天不見蹤影。
某天爸媽又狀似恩愛的出席喜酒,只有我一個人在家。
我到客廳打開第四台,拿出「選台器」來幫忙,他又飄出來了。
他定睛瞧了我正開啟的畫面,一副像看到鬼的樣子(喔,不,他自己就是鬼) 大吃一驚:「你不好好學習,怎麼看這樣傷風敗俗的內容呢?」
「這東西還是我爸買的,你是說我爸低級嗎?」我知道他最尊重長輩,拿這來堵他的嘴。
他皺著眉:「所以你是偷拿多桑的物品囉?」
真是的,我爸不也是趁我媽不在偷看,哪有什麼差。
「正片」即將開始,我只想打發他:「你可以給我點隱私嗎?啊,還是你會講日文,你來幫我翻譯?」
他氣呼呼地又不見了,我也懶得理他。
胡天胡地一陣後,我爸媽回來,我早就熟練地摸回房繼續準備隔天的段考。
不料,我爸忽然衝進來,「快說,你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?」
我媽也隨後奔來狂吼著,「恩沛,不要怕,你告訴他,你要跟我,還是跟這個在外面養女人、不負責任的老爸?」
一場荒謬的鬧劇在我房裡展開,虧他們難得同時進入我房間跟我說話,但接下來我已調成靜音模式,什麼話都沒聽進去,只是看著眼前這對怨偶張牙舞爪地交鋒。
事後,我坐在書桌前,開始痛哭,大肆地哭。
抬起頭,發現 Nomo 滿臉慈愛地看著我,「孩子,這一切會過去的。」
看到他,我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。
「其實我好羨慕你父母啊。」他微笑地說。
「為什麼?」我哽咽奇道。
「我覺得他們能安全地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,又有一個可愛健康的兒子….要是他們能好好珍惜就好了。」
我伸手想摸摸Nomo,他也伸手回應,我摸不到他的手,但是感覺得到,感覺得到。
像孩子依賴著肩膀 像眼淚依賴著臉龐
你就像天使一樣 給我依賴 給我力量
那年夏天,我考上台大,我跟Nomo說那是第一志願,他比誰都還開心—我也想跟他分享喜悅,畢竟陪我衝刺苦讀的是他,雖然鬼是不會累啦。
他說:「我真以你為榮。下次這麼開心,大概就是你結婚的時候了。只要真心疼惜女孩子,她就感到幸福,死心塌地為你好。」
我知道他在指涉我最近的感情生活,我只冷冷說:「先說好,以後我才不結婚,反正,結婚還不是會離婚,幹嘛要結。」
他不悅地說,「這是什麼道理,你怎麼不說,吃飯還不是會肚子餓,那幹嘛還要吃。」
「你好囉嗦啊……我才十八歲耶…..跟我一起去看看台大吧。」
「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了,以後我會減少出現,你有自己的生活,總不想我這老頭子一直在旁邊…..不過我是真想看看你的學校。」講到最後,他還是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他提到「老頭子」,我才想起來他是個「古人」,這些年他就像爸爸、有時又像哥兒們、有時又像家庭教師….
那天,他第一次陪我進台大校園,一反慣常的沉穩自若,他東張西望,面有異色。
「這是…..這是台北帝大嗎?」
台北帝國大學(今台灣大學) |
我愣了一下,「嗯,以前好像是叫這個。」
「那個白千層…」他指著校園裡好像在脫皮的大樹,「我有印象….。.」
他越走越快,偶爾佇立,露出驚奇、恍然大悟的神情,又快步向前走,走起來跟飛一樣,我只得跟在他後頭,加快或停下腳步。
真不敢想像其他人會怎麼看待我這種詭異的行徑,我可不想才剛入學就被人封為校園奇譚,只得避免與人眼神交會,暗自盼望沒人注意到我這個路人甲。
他總算開口了,「我….我想起來了,我以前在台北帝大的理農學部教書,那些白千層、杜鵑花….我都研究過,有一天,我要美雪他們倆到….」
他有些遲疑地凝望著椰林大道旁的一棵大樹。「四月雪! 對了,是這棵流蘇樹….」他朝大樹邁開步伐。
流蘇樹我知道,Nomo 以前教過我,四月會綻放白色花穗,迎風搖曳,本該落英繽紛,她卻飄逸似細雪飛舞,在春天瀉下一地浪漫。
攝影者黃毛 |
現在不是四月,所以看起來就只是棵大樹。
Nomo 悵然若失的模樣,我第一次有心疼的感覺,不知道他在想什麼?他經歷了什麼?
「是妻子,美雪與健太…..健太」他似乎陷入痛苦的回憶。
霎那間,流蘇樹下出現了一位穿和服的女人牽著一位約莫11、12歲的男孩。
見鬼了,完全不知從哪冒出來的…..
男孩興奮大喊:「歐多桑,你終於來了。」接著奔向 Nomo 的懷抱。
男孩忘形大叫讓我環顧四周,校園裡騎車的騎車、趕課的趕課,一群男女經過照樣自顧自地嘻笑打罵,沒人把目光投向這裡,彷彿我們存在不同的空間。
女人靦腆滿足的微笑,對 Nomo 講了幾句阿娜答開頭的日文。真應該跟 Nomo 學好日文的。
Nomo 抱著男孩,哭著、笑著。「多桑找不到你們。多桑一直找….一直找不到你們……我好思念你們。」
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Nomo 跟和服女子 (應該是美雪) 說,「我不在妳和健太身邊的日子,辛苦妳了。」
流蘇樹忽然白了頭,淡雅纖細的花瓣紛紛飄落,宛若為這場天倫相聚寫下季語,題詠俳句。
Nomo摸摸健太的頭後,轉望向我。
「恩沛,我都想起來了….健太身體不好,在帝大附屬醫院待了一陣子,眼看前線戰事吃緊,美軍隨時可能襲擊台北,我研究室還有事情未處理完,於是那天,我要美雪傍晚帶健太到『四月雪』下等我,我們一起去南部鄉間地區避難。結果…..」他鼻頭一陣紅,掏出手帕擦擦眼淚。
「沒料到當天中午,美軍就空襲台北城,帝大附屬醫院也被轟炸….」他回頭看一下美雪與健太,「我一直找不到他們….當時日本國已無力反擊,僅剩一口殘存之氣…」
「多桑你說會盡快帶我們回家,卡桑和我一直在這裡等你,等好久了,你今天來帶我們回家嗎?」健太聲音很稚嫩。
「我找不到他們,很痛苦,我在台灣出生長大,眼看就要引揚返國,可聽說長崎老家也毀了….這一切卻都是跟我同民族的人引起,讓千千萬萬人比我背負著更大的不幸。這種生離死別不知拆散多少家庭…..」
「健太的爸爸來帶我們回家嗎?」美雪輕聲細語地再問一次。
Nomo 對她點點頭。
「恩沛,當年我沒等得及上船就走了」Nomo 摸著自己的心臟處。「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中愛你的人,他們也會因你而幸福。謝謝你的陪伴,地縛靈心願已了,是時候該走了。」
健太撲向 Nomo 懷裡,「多桑,我好想你,快帶我們回家。」
Nomo 把健太抱在懷裡說:「好的,多桑太久沒看到你們,回家了、回家了。」語氣滿溢著愛憐,身體微微抖動,看似壓抑著巨大情感,但他仍面帶微笑地望著我。
美雪則是噙著淚水靠在他身旁,三人身影漸漸消散…..
Nomo 輕輕拍著健太的背,輕哄著說:「回家了回家了,多桑好想你們,好多話要跟你說,要陪你玩….」
我從沒想過那會是我跟他相處的最後一天,一切竟是如此倉促突然,他們完全消失之際,我趕緊大喊:「你不是地縛靈,你是天使….你是天使….」
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,眼前的流蘇樹又變回一棵「綠色的大樹」,不復見方才純白素雅的流蘇雪。
坐在大樹下沉思良久。
「我懂了….」我望向天際,「祢是故意安排他來陪伴我嗎?」
我會聽你的,謝謝你的照顧。
像詩人依賴著月亮 像海豚依賴海洋
你是天使 你是天使
你是我最初和最後的天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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