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巴布狄倫沒有去領獎

作者：且徐行

話說今年諾貝爾文學獎大爆冷門，頒給傳奇創作歌手巴布狄倫 (Bob Dylan)，老爺子先不吭聲、後來總算說榮幸又不去領，歐巴馬想當面跟得主們說好棒棒他也放鴿子...文壇看他如此傲驕，更是吹鬍子瞪眼啊。

左村上春樹，右巴布狄倫，圖中均為設計對白(廢話難道他們講台語嗎)

紐約時報刊出社論，列舉 Bob Dylan不該得獎的原因：
1. 作品離不開音樂，他是音樂家，不是作家。
2. 現代人就嘸讀書了，獎還不拿來鼓勵小說家和詩人？
3. 音樂人就有獎了，作家也不會去拿音樂獎啊？！
4. 想拉攏年輕世代，大可頒給新文學形式、或來自發展中國家、或網路文學的作者啊。最後還來個名言 (讀書人都愛來一段)：巴布狄倫不需要諾貝爾文學獎，可文學需要諾貝爾獎

我不這麼認為。

我跟狄倫作品 (其實我想叫他 Bob)很不熟，相對來說，當然會較支持文化相近、台人熟悉的村上春樹。不過看起來包括紐時在內，都肯定瑞典學院對他的評述：「在美國歌曲的偉大傳統裡，創造嶄新的詩意表現手法」，認同他的詩意翩翩及對美國文化的深刻影響。

說到底，大家過不去的還是流行音樂和文學的分歧。

歌詞為何不能算文學作品？荷馬史詩，與聖經同為西方文學的根基，當初就是靠著樂師傳唱而成的著作。看看華文領域，詩經、樂府當初也是附庸於樂譜的歌詞，現在有人質疑它們的文學價值嗎？若要論「傳統」，音樂與詩其實才是緊緊相繫。


認定流行音樂歌詞不屬於文學，是對於文學僵化的定義與想像

為何有此偏見？一來印刷術影響太深遠，原是有助文學傳播，卻反過來界定「文學」，不是印成字面世就感覺怪怪。

二來就是更古板的說法-- 紐時的「他是音樂家，不是作家」(你內政部做職業登記的喔？！)

我覺得邱吉爾是做英國首相的，怎麼也拿諾貝爾文學獎呢？更別說他的得獎著作還包括「口語演講」呢。難道因為「說的比唱的好聽」，音樂歌詞就不能算文學？

好吧，我知道許多作家也譙當年邱吉爾拿獎的事，那我們來看看出錢辦獎的諾貝爾怎麼說：此獎「表揚文學領域中朝著理想方向最傑出的作品」。

這也不是原文，諾貝爾是講瑞典話的。(諾貝爾系列商號太多，現在反而聽起來不像人名啊呵呵)

諾貝爾獎要肯定的是「作品成就」，不是作家這個「職業」

傳統紙本文學面臨艱困挑戰，諾貝爾獎確有助刺激銷量，可讓籍籍無名的作家成名，但它不必須一定要這麼做，因為這並不是一個補助的概念，該獎宗旨就不是促進產業繁榮，何況你還窄化限定「產業」的範疇，畫地自限。

三來紐時和一般評論大概不敢明寫，那就...說是我自己觀察所謂的「文人雅士」發現的吧：文學「卡高尚」，流行音樂較媚俗，譬如這回兒就聽到：原來周杰倫的歌(應說方文山)也可以得諾貝爾獎、你能想像泰勒絲 20 年後也拿諾貝爾文學獎？(pH 檢測值：3.5)

呵。其實我期盼有人針對狄倫歌詞內容做評論，不管結論是肯定或否定 (反正本來文學獎評判標準就很主觀)，而不是僅著墨在建構出來的身分標籤，將世間流行歌手劃歸到同一掛，好比有人拿余天葉啟田問政水準來預測阿信參政表現。

再者，若有天周杰倫和泰勒絲的歌詞符合諾貝爾文學獎標準 (這兩人歌我就熟了，so far 是還不到啦)，為何不行呢？封建制度走不出來喔，出入小巨蛋的人這輩子就不能踏入國家音樂廳或學院嗎。

紐時提到作家不會去拿音樂獎，其實主因知名國際音樂獎大多沒作詞人獎項，老外歌詞相對淺白，以此角度觀之，能把預設「簡單就行」的歌詞寫得有詩意，讓流行歌謠具文學性，難道不能算文學領域上的成就嗎？


讓大眾更親近和欣賞文學，亦為傑出之舉

若說文學就該孤芳自賞，方顯高雅，那又何必感嘆大眾不讀書呢？許多被稱為雋永的古典文學作品，也是當代流行啊，何必貴古賤今？宋詞最初也被人覺得 low，現在人還不是叫小朋友賞析？

喬叟被稱為英國文學之父 (頭銜夠屌吧)，可若你回到他創作的年代，想像他的感受與心情 (噗...)，他沒用當時的宮廷語言法文、學術語言拉丁文，反而用老百姓流行口語英文寫出「坎特伯里故事集」，成就不朽傑作。

合成圖
 (村上桑OS：...到底要給我補刀幾次?? -沒有啦，無限期支持村上桑... - 無限期??)
這圖我還想說的是，我發現年輕的狄倫蠻像亞當山德勒...

巴布狄倫確實已獲許多殊榮，葛萊美、奧斯卡、金球獎、搖滾名人堂、普立茲獎等 (奧運不曉得狄老爺行不行..)，不只是「大滿貫」，簡直是橫掃網球四大賽還不夠，順道高爾夫名人賽也摘冠好了。

民謠詩人Leonard Cohen 就說：「頒諾貝爾給狄倫 ，好比在聖母峰釘上『全世界最高峰』的獎牌。」

不過這桂冠，不是巴布狄倫求來的。從1986年就有人提名他角逐，不須本人同意，提名後的流程就是瑞典學院自己的黑箱了。(所以不用再說那怎不頒給 Leonard Cohen 或披頭四，啊就有提名資格的人沒提他們咩，而且以後他們也不會獲提名，因為該獎不頒給過世的人...)

你要說他傲驕無禮、天龍人性格也可以啦，因為本來就是「天龍巴布」啊 (本文竟暗藏急凍乾冰！)，可作者性格與態度也不在諾貝爾評選標準內。

且，狄倫領獎雖成專業，他對此依舊矮爺，有片有證據 (下方，1991年領葛萊美獎，當時他也 50 歲了)；2015 年他總該更圓熟了吧，可領音樂關懷獎時，他帶好幾張 A4 致詞稿上去唸，順道抱怨外界嫌他歌喉不好....

蠻經典的。連台下也傳出尷尬笑聲，可見音樂界均知他不擅此類場合，影片點這

你想以此個性，管那桂冠再宏偉、多少人孜孜矻矻引頸期盼，但凡不是我要的那就沒什麼，為此還得被批評不夠格啊傲慢啊、甚至成為文學家憤怒的對象....這樣就不難理解他的非主流反應。

結語

其實「文學界」也不用太深受打擊，流行音樂沒那麼多巴布狄倫 (你看就算我想提名阿信，也沒提名資格啊呵呵)，這一樣是誤認大眾文學比較簡單的心理在作祟，文學界的傲慢與偏見啊。

我相信文學創作是自由的、有獨特性的，不是追求工業化大量製造的制式成品，所以也不該拘泥於想像出來的「文學正統」，「作家」的面目也沒有固定規格。其實觀諸文學史上燦爛傑作，很多是雅俗碰撞出來的火花。

總之，我挺高興巴布狄倫拿到諾貝爾文學獎，就算他沒親自出席 。只不過：

「殘念ですね，村上桑~~~」